顧修瑾手臂繞過來，替她扶了一把，才把她手裏的碟子接住。

顧盼月肩膀顫了顫，顧修瑾磁沈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，帶著溫熱的呼吸，問：“抖什麽？”

顧盼月一擡頭看見他近在咫尺，也顧不上打翻魚餌，連忙就伸手把他推開。自己靠在裏邊廊柱上，極力平下微喘的胸口。

她不想讓顧修瑾瞧見她無力發虛。

顧修瑾也沒理會，將旁邊放好的鞋又重新拿在手裏觀摩，手指指腹摩挲著上面的一針一線。

顧修瑾忽然說：“你針線很好。”

只要是她做給他的，一針一線他都覺得是珍貴。

顧盼月心道，這個時候才來誇她針線好，已經晚了。他若是早些誇，說不定她還能多給他做點衣裳和鞋子。

顧盼月口上卻道：“我做得好，別人也一樣做得好。以後我都不會再給你做了，那些我做來不合適。你若是有需要，以後就請專門的裁剪師傅上門做，以前不也是請鋪子的人來做的嗎……”

話說到一半，顧修瑾冷不防擡眼直勾勾地把她看著。那眼神像是要勾走她的魂兒一般。

顧盼月心裏一慌，硬著頭皮把下半句話說完：“或者，或者你娶個嫂嫂……以後她給你做……”

顧修瑾道：“所以你這是打算做到一半撂挑子不幹了？”

他身形欺上來，顧盼月後背緊緊貼著廊柱。

她顫顫地望著他半低的眼，道：“我說了不合適……以前沒意識到不合適是我的錯，以後我不會了……”

“不合適？你說說看哪裏不合適？”顧修瑾幾乎與她鼻尖相抵，濃烈的男子氣息落在她的臉上、唇上。

她一陣癱軟，抖得也更加厲害。

顧修瑾低聲道：“你派人來打聽我的腳碼，你親自來給我量身尺，現在你才說你給我做這些不合適？可惜顧盼月，我穿慣了你做的鞋，也穿慣了你做的衣，我覺得甚好沒有什麽不合適的，我也不會再讓第二個女人為我做這些。”

顧盼月雙手軟軟地撐在他的胸膛上，推不開他，嘴上胡亂道：“你的衣裳鞋子應該由你的妻子給你做，不是我這個妹妹給你做，我錯了行嗎……我以後定會避嫌，會格外註意什麽該我做，什麽不該我做……”

她怔怔地慌亂惶恐地看著他，看見他似乎笑了。

但那笑容浮現在他嘴角很快就散了，看不出他有絲毫愉悅的樣子。反而覺得他更加陰沈涼薄。

顧修瑾與她道：“如今，該做的不該做的，反正都已經做了。你現在想撒手不幹沒可能的，不僅現在沒可能，往後也沒可能。我還要你給我做一輩子，不僅是外衣和鞋子，還有中衣、裏衣，我的所有貼身衣物。你聽清楚了嗎？”

裝魚餌的碟子，打翻在顧盼月的裙子上。

那些餌料簌簌地從她的裙子灑在了池水裏。

腳下的錦鯉一群一群地歡快爭搶而食。

顧修瑾審視著她的臉，將她臉上每一絲掙紮的細微表情都收進眼底。他眼瞳很深，像漩渦一樣要把她吸進去。

顧盼月口唇微張，胸口起伏著。眼裏也蒙上了一層濕潤的光澤。

顧修瑾伸手將她裙子上的魚餌碎屑輕輕隨風拂落，又輕聲道：“若我跟你說，我只是威遠侯的養子，是不是就不那麽難以接受了？”

顧盼月還反應不過來，“你說……什麽？”

顧修瑾擡眼看她，分明看見，她漸白的臉上，有絲絲紅暈交織，只是被她的倔強和抗拒壓得死死的。

“這話我只說一遍。”顧修瑾滑動了下喉結，表情深晦莫名，隨之一手握住顧盼月的下顎，便俯頭欺壓上來。

顧盼月頓時腦子嗡地一下。

眼下是大白天，又是在他的屋子外面。他說過只是要她過來坐一下的……

就在他快要碰到自己的那一刻，顧盼月伸手就堵在了他的嘴唇上。

那熏熱的氣息和他唇上的溫度順著手指尖傳來，顧盼月渾身癱軟。

“別……”

顧修瑾終於還是停下了。

顧盼月失魂落魄地推開他，從他身邊爬起來就要倉皇逃走時，顧修瑾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：“千色引不要了嗎？不要的話，這一趟不是白來了。”

顧盼月腳步釘在了原地，噙著淚回頭看去。

顧修瑾背對著她坐在那裏許久沒動，背影有些孤寂。

後來顧修瑾朝她伸手，手裏拈著一丸藥，遞給她。

他一直很信守承諾，答應過她的事從未食言。顧盼月看著他手裏的藥時，心中千般覆雜交錯。

其實就像準備魚餌一樣，他也早已把千色引準備好了。根本沒打算要她進他的房間以後才肯給她。

或許他是真的只想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一會兒，陪他一會兒，幫他餵餵池裏的魚。

顧盼月走回來，從他手上拿走藥時，顧修瑾低聲道：“往後你若肯來餵餵魚，來一次也算一次，我依然會給你一顆。”

冷不防一滴眼淚打落在顧修瑾的手背上。

顧盼月飛快地從他手上拿過那丸藥。

顧修瑾看著手背上的淚痕，卻是皺了眉，道：“我欺負你時你哭，我不欺負你時你也哭，”他擡眼看著她，“如此我是不是還是欺負你比較好？”

顧盼月轉頭就跑，哽咽著道：“你要是不欺負我，我還是願意來幫你餵魚的。”

那樣總比進他的屋子的好。

顧修瑾靠著廊柱，神色平淡地看著她的身影跑出自己的院子。那彩衣裙角，那柳腰青發，在這素天裏簡直鮮活到讓他想掠奪。

顧盼月一口氣跑出去很遠，她如之前一樣把得來的藥都捏成粉末隨風飄去，可是一顆狂跳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。

得了顧修瑾親口肯定，往後顧盼月都只白天的時候去他院裏，絕對不再踏入他房門半步。

她有時候幫他餵魚，見他走得近了些，都會警惕得像只防狼的小獸。

彼時顧修瑾在兩步開外看著她，對她道：“你可能還不了解男人的習性，你越是這般防著我警著我，我或許越是起興。”

顧盼月沈默片刻，鼓起勇氣問：“那我要是對你千依百順，你是不是就對我沒有興趣了？”

顧修瑾道：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
顧盼月擡頭便撞上他具有侵略性的眼神，心頭一顫，想著還是不要試了。

他很危險。輕易試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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